OpenAI政变深度复盘:那五天“小插曲”背后的真相
2023年11月16日,全世界见证了科技界最戏剧性的一幕:OpenAI董事会突然解雇了CEO Sam Altman。五天后,Altman重新回到了原位。这起被OpenAI员工称为”the blip”(小插曲)的事件,当时让无数我这样的”吃瓜群众”看得云里雾里 - 董事会为什么突然解集明星CEO?为什么又火速让他回来?各方的操作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随着一本新书的发布,这或许是第一次,我们能从一个相对可信的渠道,详细了解当时那令人瞠目结舌的五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书中披露的详细内幕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荒诞 - 这是一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的完美示范案例。
真正的导火索:信任危机与”小动作”
要理解这场政变,必须从更早的时间线说起。Altman,这位曾承诺”任何人都不应被完全信任”的CEO,在权力日益增长的同时,也让OpenAI的非营利董事会感到越来越不安。
董事会,尤其是独立董事Helen Toner和Tasha McCauley,对Altman在公司治理、对外投资以及个人基金运作上的透明度产生了严重质疑。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暴露出来:Altman前往中东为芯片项目筹资,投资核聚变公司Helion,与传奇设计师Jony Ive会面讨论AI设备,每一项都让董事会在媒体上读到后感到意外。
更严重的是,董事会逐渐发现Altman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似乎并不完全坦诚。比如OpenAI的创业基金实际上由Altman个人拥有,董事会经过几个月的反复询问才搞清楚这个奇怪的结构。又比如在安全审查方面,Altman曾声称某些GPT-4功能已经获得了部署安全委员会(DSB)的批准,但Toner要求文档后发现只有其中一项真正获得了批准。
这些”小动作”逐渐积累,让董事会对Altman的信任度不断下降。他们开始怀疑:这个掌控着人类最重要AI公司的人,是否真的可以信任?
临门一脚:来自内部的”告状”
这场政变的导火索,竟然来自OpenAI内部两个关键人物的”告状”:首席科学家Ilya Sutskever和实际负责公司运营的CTO Mira Murati。
故事要从2023年秋天说起。当时的OpenAI表面风光无限,ChatGPT让公司成为全球焦点,但内部却暗流涌动。Sutskever开始主动接触董事会成员Helen Toner,神秘兮兮地说:”你应该多和Mira谈谈。”
当Toner真的去找Murati聊天后,得到的是一场长达45分钟的”吐槽大会”。Murati详细描述了Altman的”有毒管理风格”:说话不算话,承诺同一个职位给两个竞争的人,或者在谈判中随意让步;当Murati试图管理总裁Brockman时,后者总是直接找Altman来绕过她;多名高级员工因为无法忍受这种工作环境而准备离职。
更要命的是,Sutskever还提供了”实锤” - 几十个Altman说谎或有毒行为的具体例子,甚至有Slack(内部IM软件)聊天截图作证。比如有一次,Altman声称法务部门说某个产品不需要安全审查,但当Murati去核实时,律师一脸懵逼:当然需要审查啊!
董事会的”正义”决定
基于这些”内部举报”,三名独立董事会成员和Sutskever在11月16日投票决定:解雇Altman!
他们的逻辑看似合理:OpenAI是人类最重要的AI公司之一,这样的公司不能由一个不诚实、制造混乱的CEO领导,既然是科技界最有前途的公司,找个新CEO应该不难。
于是,在拉斯维加斯看F1比赛的Altman,莫名其妙地被拉进一个Google Meet(线上会议软件)会议,被简单粗暴地告知:你被解雇了。理由?”沟通不够坦诚”。更为讽刺的是,在震惊中,Altman用他在YC办公时间多年来的惯用语结束了通话:”我能帮什么忙?”据《纽约时报》报道,董事会要求他支持Murati在她领导公司度过这一过渡期间,他同意了。
在线上会议窗口关闭后不久,Altman被锁定在他的电脑外…
戏剧性的大反转
然而,董事会万万没想到,他们的”正义之举”瞬间变成了一场灾难。
最讽刺的是,原本提供”告状”素材的两个关键人物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弯:
Murati的反水:董事会原指望她作为临时CEO稳定局面,结果她转身就开始质疑董事会的决定,甚至领导高管团队向董事会施压。她后来表示震惊:自己只是提供建设性反馈,怎么就被理解为支持解雇Altman?
Sutskever的后悔:这位”政变”的关键推手很快意识到事情不对。他原以为员工们会为摆脱Altman的”洗脑”而欢呼,结果发现大家都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最终,他甚至在要求恢复Altman职位的联名信上签了名,公开表示”深深后悔”。
员工为什么压倒性支持Altman?
但是,为什么OpenAI的员工会如此压倒性地支持Altman呢?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很现实:钱。
当Altman被解雇时,他正处于为员工股票回购筹集资金的最后阶段。这个回购计划对公司的估值接近900亿美元,远高于员工股票期权的发行价,意味着许多OpenAI员工有机会变得非常富有。这个回购项目由Thrive Capital牵头,该公司由Jared Kushner的兄弟Josh Kushner领导,他是Altman在YC时期的长期支持者。
公司里没有人幻想没有Altman,这个让他们发财的机会还能继续下去。所以当董事会以模糊的”沟通不够坦诚”为理由解雇了他们的”财神爷”时,员工们的愤怒可想而知。770名员工中有超过700人签署联名信威胁集体跳槽,这不仅仅是对Altman个人魅力的认可,更是对自己经济利益的保护。
草台班子的完美演示
这场闹剧的荒诞之处在于,看似精心策划的”政变”,实际上充满了业余选手般的失误。
在沟通方面,董事会解雇CEO后才想起要通知最重要的合作伙伴Microsoft,给员工的解释只有一句模糊的”沟通不够坦诚”,而内部”举报者”对董事会的处理方式感到意外。
在形势判断上,他们高估了员工对Altman的不满,低估了Altman在科技圈的影响力和人脉,没想到Microsoft会直接挖人。
在危机处理上,面对员工集体反弹他们束手无策,临时找来的新CEO Emmett Shear遭到员工集体抵制,770名员工中有700多人威胁集体跳槽。
权力的游戏与现实的荒诞
最终的结果是:Altman不仅复职,而且权力比之前更大。原本制衡他的董事会成员几乎全部更换,那些”举报”他的内部人士要么道歉(Sutskever),要么陷入尴尬境地(Murati)。
这个故事的讽刺之处在于,董事会基于内部反馈做出的”为了公司好”的决定,差点毁掉了公司;那些提供”黑料”的人,最终成了这场闹剧的受害者;被认为”有毒”的CEO,反而在危机中展现了强大的政治手腕和人脉资源。
结语:世界真的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回过头看这五天的”小插曲”,当时我们这些”吃瓜群众”看不懂各方操作,现在看来不是我们理解力不够,而是这些操作本身就充满了混乱和矛盾。一场本应经过深思熟虑的公司治理行动,最终变成了一出让全世界都摸不着头脑的肥皂剧。
也许这就是现实的真相:在那些光鲜亮丽的科技公司背后,在那些改变世界的伟大叙事背后,往往是一群普通人在做着并不完美的决定。他们也会犯错,也会情绪化,也会被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纠纷所困扰…
世界,或许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而这次OpenAI的经历,无疑为这句网络流行语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示范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