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信息肥胖症”吗 - 为什么我们应该有意识地控制信息摄取以保持身心健康？

今天推荐一本名为《The Information Diet: A Case for Conscious Consumption》的书。此书2014年出版过中文版，译名是《信息节食》，不过“节食”这个翻译和英文“Diet”的含义还是有一定不同。作者Clay A Johnson曾经是奥巴马总统竞选时的网络宣传负责人，他在此书中将饮食和信息摄取这两个原本没有关联的事情进行对照来引发思考，确实是个有趣的切入点。

作者发现大家虽然由于担心肥胖症等健康症状，在自己的每日物质食粮摄取上越来越关注了；但是并没有意识到同样在自己的每日精神食粮摄取上也存在很多的“坑”，如果长期忽视不恰当获取和消费信息这个问题，也能造成各种精神健康方面的伤害。

核心要点：

• 大家清楚地知道宅在家里看剧的时候总忍不住要吃一堆零食这种食物摄取模式不健康，其实一不留意就躺在床上刷了两三个小时的抖音这样的信息摄取模式也对健康非常不利；
• “信息过载”本身并不是问题，“信息过度消费”才是；
• 摄入过度的信息会对你的注意力持续时间和抗压能力产生负面影响；
• 和饮食不当导致的肥胖症一样，“信息肥胖症”经常也表现为久坐不动的不健康生活方式；
• 现代很多媒体都在倾向于提供“你想看的信息”而不是“客观公正的信息”，而且我们的大脑本身也因为“确认偏见”会潜意识地去寻找和吸收符合自己立场的信息；
• 正如治愈肥胖症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和均衡饮食，带有目的性地接收和消费信息，而不是寻求潜意识认同，是你应该尝试的健康信息节食方法；

高热量食物对人不好，但为什么老是戒不掉？

在《人类简史》这本书中作者提出的解释是，因为有个“贪吃基因”在你的DNA中！

现今生活在发达国家的人很多都会有肥胖的问题，肥胖症几乎像瘟疫一样在全球蔓延，还很快地将魔爪伸向发展中国家。

但如果我们想想人类采集者祖先的饮食习惯，就很容易解释为什么我们一碰到最甜、最油的食物就难以抵抗。当时我们的祖先住在草原上或森林里，高热量的甜食非常罕见。如果是个3万年前的采集者，想吃甜食只有一种可能来源 - 熟透的水果。所以如果石器时代的人碰到一棵长满甜美无花果的树，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立刻大吃特吃，直到吃不下为止，否则等到附近的猩猩们也发现这棵树时，可就一颗也吃不到了。

于是，这种想大口吃下高热量食物的直觉本能就这样深植在我们的基因里。就算我们今天可能住在高楼大厦，家家户户的冰箱早就塞满食物，我们的DNA还记得那些在草原上的日子。正因如此，我们才会不知不觉就吃完一整桶的哈根达斯，可能还配着一大杯可口可乐。

不过好消息是，人们已经知道了自己在基因中有这种倾向，而且在很努力地尝试通过理性去控制各种想不健康摄入食物的冲动。

但其实你在摄取精神食粮的时候也会天然地被自己的潜意识误导，患上“信息肥胖症”！

今天我们所处的“信息爆炸”时代其实一定意义上和前面提到饮食这个例子很类似，一个共同特征都是人类在短时间内（相对历史长河来说）突然获得了大量的“食粮”。《The Information Diet》这本书中列出了一些特征：

• 人们能通过在各种媒体上发表观点获得经济收益；
• 当人们发现自己被骗了，更习惯于谴责内容提供商，而很少责怪自己的信息获取和判断；
• 垃圾/不实信息的提供和传播方的段位越来越高，更擅长包装并发布有利于自己的信息了；
• 错误地接受信息、理解信息、传播信息、制造信息这些事情，并不因为社会阶层和教育程度不同而有高下之分。一些案例中发现高学历的人甚至更容易走极端；
• 人们的信息获取方式更加社群化 - 我们信赖朋友们的建议，更愿意倾听朋友们的谈话，渐渐地以自我为中心建立起了一个小世界。一方面外面的思想进不来，另一方面里面的观点则一次次地被认同；

Clay A Johnson认为问题的关键是在信息制造、传播和接收的三个步骤中都出现了问题：

信息接收方的自我封闭

心理学上有个叫做”确认偏见”（confirmation bias）的假说，也就是如果你已经开始相信一件事情了，那么你就会潜意识下不自觉地寻找能够增强这件事的信息，甚至忽视事实。在2005年Emory大学教授Drew Westen做了一个有趣的实验，他们找了15个自称是强烈的民主党支持者和15个强烈的共和党支持，在给他们看关于其支持的党的负面新闻的时候，功能性核磁共振图像（fMRI）显示出这些人大脑中负责逻辑推理的区域关闭了，而负责感情的区域却激活了！因此推论说一旦我们头脑中的偏见足够强，就会失去改变自己想法的能力。更严重的是，当我们心中的这些偏见进一步增强，人们甚至能做到用相反的事实来加强自己的错误观念。

与人们潜意识下还是如同我们祖先一样钟爱垃圾食品相同，人类进入信息爆炸时代也才是最近几十年，最终要看人们的自我意识能否战胜潜意识，这样才有机会打败肥胖症和信息摄取的确认偏差。正如目前各种各样的减肥书籍已经充斥了市场一样，相信在未来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也会逐渐地更多归于理性，但这个过程并不容易。

信息传播中产生扭曲

在上面提到的信息接收方自我封闭这点的影响下，我们周围聚集了一群相似的人并且产生了信任，因此信息在社群里传播的阻力就更容易了。所以我们不断的接收和深化固有潜意识的信息，与此不同信息就很难传到我们的耳边。

目前各种各样的互联网媒体都会宣称自己能根据用户的喜好来提供“千人千面”的阅读体验，无论是今日头条、抖音还是朋友圈的“看一看”。这种阅读体验确实有其优点，但是也显著加剧了信息传播中的扭曲。

书中提到了美国在线（AOL）的一个案例，称其为新闻内容设置了四个标准，但其中排在前面的是“潜在流量”、“潜在收入”和“停留时间”这三项指标，而“编辑质量”则排在最后。因为AOL为撰稿人设定了新闻类文章中毛利率占到广告收益50％的目标，一名前AOL撰稿人曾经回忆说：“我被要求只花25分钟的时间来写出一篇自己从来没看过的节目的文章”。

信息生产和传播方有意“造假”

虽然大家平常想到美国新闻的时候的可能最先想到CNN，但是目前如果是看收视率排名，最厉害的还是Fox News。Fox News能获得这么大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曾经的掌舵人Roger Ailes掀起了一场有线新闻的革命。

1996年，新闻集团选择了RogerAiles来管理Foxs News。只用了不到10年的时间，Ailes就带领福克斯新闻成为收视率最高的新闻台（超过排名第二和第三的MSNBC和CNN的总和），而且只花了更少的钱、更少的记者和更少的基础设施。Ailes能做到这点的秘诀就在于他发现了下面两点洞察：

• 和数目有限的广播电视新闻台（broadcast news）不同，市场上存在大量的有线新闻台（cable news），你没必要取悦所有观众，只要迎合一个特定观众群体就可以了。

• 和其他一些持保守观点的人相同，Ailes觉得之前的情况是媒体抹杀掉了他自己的观点，因此希望提供符合他这种强烈主观观点的新闻（而他是个强烈支持共和党的保守派）。

正如运营一家快餐店一样，如果你发现人们更喜欢炸薯条，而且生产炸薯条的成本还远比其他健康食品要低。有更高的销量和利润，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的话，选择显而易见。因此Ailes并没有选择去踏踏实实“做新闻”，让观众得到真实的信息；而选择了“给观众想要的东西” - 潜意识认同，并且大赚了一笔；

Ailes的这套理论其实从今天来看有大量的人也在实践：

• 和以往尝试讨好整个大众人群的政客们不同，川普的策略就是剑走偏锋，怎么极端怎么来，只要保住自己的基本盘就能获胜；
• 在现代的媒体圈更是如此，在只需要讨好一个特定群体的前提下也可以为所欲为。拿第一代教主咪蒙来说，主打90 后年轻女性用户的她就会写出 《致贱人：我凭什么要帮你》，《致low逼：不是我太高调，而是你玻璃心》这样的煽动性文章；

我们应该如何做出改变 - 写给大家的信息节食建议

和真正的节食一样，信息节食也需要你做出根本性的改变。这将会带给你更好的健康状况、更开阔的视野和更合理的生活方式。

Clay A Johnson在书中写出核心建议是“Consume Deliberately. Take in information over affirmation”。也就是正如治愈肥胖症最好的办法就是控制和均衡饮食一样，带有目的性地接受和消费信息，而不是寻求潜意识认同，是摄取信息的健康方法。

将信息节食和饮食节食做个对比也许会更容易理解。饮食的节食不外乎两个重点：

• 控制总摄入量，不要吃得太多，尤其是垃圾食品；
• 均衡饮食，保证身体能获得全方位的营养；

对照到信息节食来说其实也是一样。

不要吃太多，尤其是垃圾食品

减肥者们的有效经验是避免购买和储存哪些容易让人发胖的事物，而我们每天也会不自觉地从各种渠道摄入大量让人容易沉迷的信息，所以一个容易执行的方案是考虑缩减哪些自己并不需要的信息获取渠道的干扰：

• 你可以通过查看自己每天的屏幕使用时间发现在哪些app中消磨的时间最多，如果你发现自己每天的在线信息消费时间超过6小时，这就应该已经过量了，建议以每周半小时的幅度开始递减；
• 少吃垃圾食品–信息摄入时尽量尝试做到一方面多看一手/源头信息，另一方面远离不可信的信息渠道。例如时政类信息千万不要只看微信群里转发的一张模糊截图，而是相信有公信力的媒体的一手报道；

你可以将这些省下来的时间用在其他有价值的方面，例如体育运动、业务爱好和陪伴家人。

均衡摄入，不要偏食

针对如何能保证自己的信息摄入是多样化而且不带偏见的，这里作者给了个有趣的建议，就是将自己的明显阅读偏见写在一个表格里并定期更新，然后针对性地阅读一些挑战这些潜意识的信息来尝试纠正其中可能有的危害性偏见。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吸收到那些有可能修正我们观念的新信息，而不是总是重复吸收对我们现有观念的肯定信息。

举个例子，我个人的一条阅读偏见是：任何最新的医学研究媒体报道都不可信。那么我就应该定期尝试将一两条不符合这个偏见的文章放进自己的阅读池来挑战一下，或者是尝试和一位持不同观点的朋友聊聊，听听看他对这个观点是如何反驳的。

作者还采用类似食谱的格式，给出了一个他自己当前在用的信息均衡摄取比例：

• 25% 一手信息；
• 5% 潜意识认同信息（估计要完全避开也不现实）；
• 25% 本地和社区信息；
• 20% 娱乐新闻；
• 10% 偏见挑战；
• 15%技能培养；

大家也可以对照看看自己目前的信息摄取比例是在什么情况。

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好友将自己的头像改成“不瘦十斤，不改头像”，这显然是因为不健康饮食会带来的危害已经被大众广泛认可。但目前看来针对信息摄入不当的危害教育还远远没有得到相应的传播，希望以后也能看到有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自己的信息摄入健康，采用更科学和更均衡的方式来进行控制- “Consume Deliberately. Take ininformation over affirmation.”